我所說的愛的意思是:你已經變得十分寧靜,現在既沒有憤怒、也沒有吸引、也沒有排斥。實際上,現在既沒有愛、也沒有恨。你根本不是指向別人的。別人已經消失了;你獨自一人,跟自己在一起。在這種單獨的感覺裡,愛像芬芳一樣出現在你的身上。
向別人索取愛總是醜陋的。依賴別人、向別人索取什麼總是產生束縛、折磨、爭鬥。一個人對自己應該是充足的。我說靜心的意思就是這樣一個狀態:一個人對自己是充足的。你獨自變成了一個圓。你的曼陀羅(mandala)完成了。你試圖跟別人一起完成這個曼陀羅:男人跟女人,女人跟男人。有些時候兩條線會相遇,但是,幾乎在它們相遇之前,分離就已經開始了。你只有變成一個完美的圓——完整的,對自己是充足的——愛才會在你裡面開花。那時候,無論什麼接近你,你都愛。這根本不是一種行為;這不是你在做什麼。你的存在、你的在(Presence)就是愛。愛在你的心中流淌。
如果你問一個已經達到這種狀態的人:「你愛我嗎?」他很難回答你。他不能說:「我愛你。」因為那不是他的行為;那不是「做」。他也不能說:「我不愛你。」因為他愛。他就是愛。這種愛只能跟我前面所說的自由一起產生。自由是你的感覺,愛是別人對你的感覺。當靜心在內在發生的時候,你感覺你是完全自由的。這種自由是一種內在的感覺;它不可能被別人感覺到。
有時候你的行為可能讓別人感到不自在,因為他們無法想像在你裡面發生了什麼、在某種意義上,你將是他們的麻煩、不便,因為他們無法預知你。現在他們對你一無所知。接下來你將做什麼?你將說什麼?沒有人能夠知道、你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感到某種不方便。他們永遠無法舒舒服服地跟你在一起,因為現在你有可能做任何事情;你不是死人。
他們無法感覺你的自由,因為他們從未經歷過任何類似的東西。他們甚至沒有尋找過它;他們沒有追求過它。他們的束縛太多了,他們甚至想像不出自由是什麼。他們待在各種各樣的籠子裡,他們沒有認識過敞開的天空,所以,即使你跟他們談論敞開的天空,你也無法把你的感覺傳遞給他們。不過他們能夠感覺你的愛,因為他們一直在索取愛。甚至在他們的籠子裡、在他們的束縛裡,他們也一直在尋求愛。他們之所以創造了全部的束縛——被人束縛,被物束縛——只是因為他們尋求愛。
所以,一旦有人自由了,他的愛就會被人感覺到。可是,你會感覺這種愛是慈悲,而不是愛,因為它裡面沒有激情。它是彌散的——沒有熱度,甚至沒有溫暖。它的裡面沒有激情。它在那裡,就這樣。激情來了又去了,它不可能持久,所以,如果佛陀的愛裡面有激情的話,那麼佛陀就必須再次進入恨。所以那裡沒有激情。那裡沒有頂峰,那裡也沒有低谷。愛只是在那裡。你會覺得它就是 karuna——慈悲。你從外面無法感覺到他的自由;你只能感覺到他的愛。而且那也只是慈悲。這是人類歷史上最麻煩的現象之一。一個開悟者的自由會帶來不便,而他們的愛就是慈悲。所以社會對這些人的態度總是分裂的。有些人覺得一個基督只會帶來麻煩。這些人的社會地位穩固。他們不需要慈悲。他們認為自己擁有愛情、健康、財富、尊榮、一切。基督一出現,那些「擁有者」們就會反對他,因為他會給他們帶來不便,同時那些「無有者」們就會支持他,因為他們會感覺到他的慈悲。他們需要愛。沒有人愛他們,而這個人卻愛他們。他們不會覺得基督麻煩,因為他們沒有什麼可擔心的、沒有什麼可失去的。當一個基督死了,每一個人都會感覺到他的慈悲,因為現在沒有麻煩了。甚至那些有地位的人也會感到舒服;他們會膜拜他。但是在他活著的時候,他卻是一個叛逆。因為他是自由的,所以他是一個叛逆。
他不是一個叛逆,因為社會有問題。這種叛逆只是政治上的。如果社會改變了,那個原來叛逆的就會變成正統的。
但是一個基督永遠是叛逆的。沒有什麼環境會壓制他的叛逆,因為他的叛逆並不反對任何人。那是因為他的覺知是自由的。他在任何地方感覺到障礙,他就會感覺到叛逆。這種叛逆是他的靈魂。所以,如果耶穌今天來到這裡,基督教徒們就不會對他感到舒服。他們現在是當局的一部分;他們已經安定下來了。如果耶穌再次來到集市上,他就會破壞他們所擁有的一切。有了耶穌,就不可能有梵蒂岡、教會。只有在耶穌不在的時候,才可能有。
每一個達到開悟的導師都是叛逆的,而跟他們有關的傳統卻從來不是叛逆的。傳統一向跟他的叛逆、跟他的自由無關,傳統只跟他的慈悲、跟他的愛有關。但是這樣一來,它就變得非常無力。沒有自由、沒有叛逆,愛無法存在。
你不可能像佛陀一樣慈愛,除非你像他一樣自由。一個佛教僧侶只是在試著成為慈悲的。他的慈悲沒有力量,因為他沒有自由。自由是慈悲的根源。摩訶毗羅是慈悲的,但一個耆那教僧侶完全不是慈悲的。他只是在無暴力地、慈悲地表演;他並非真的慈悲。他十分狡猾。甚至在他的慈悲、在他對慈悲的表現裡,他都是狡猾的。他沒有慈悲,因為他沒有自由。
每當自由發生在人的意識裡,他會從內在感覺到自由,而別人會從外在感覺到愛。這種愛,這種慈悲,就是愛和恨都不在。全部兩重性都不在;既沒有吸引,也沒有排斥。
所以,如果你跟一個自由而慈愛的人在一起,那就取決於你是否能夠拿走他的愛。那並不取決於他能夠給你多少愛;那取決於你能夠拿走多少愛。一般情況下,愛取決於給予的人。他或許給你愛;他或許不給。但是我所說的愛並不取決於給予者。他是完全打開的,他每時每刻都在給予。哪怕沒有人在他身邊,他的愛也在流淌。
它就像沙漠裡的一朵花。或許沒有人知道它開放了,並且在散發它的芳香,但它還是會散發它的芳香。它不是在散發給任何人;它只是在散發。花開了,於是芳香四溢。是否有人經過沒有關係。如果有人經過而且十分敏感,他或許會聞到它。但是,如果他完全是死的、遲鈍的,他甚至可能不會發覺那裡有一朵花。
當愛在那裡的時候,它取決於你是否能夠接收它。只有當愛不在那裡的時候,別人才能給你或者不給你。有愛,有慈悲,就沒有神聖和不神聖的區別。愛就是神聖的。上帝就是愛。